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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淚眼婆娑的下午,媽媽打了電話來跟我講了一個故事。

在上國中之前,我們全家人跟著外公跟大伯父伯母住在一個只有一層樓、像三合院但是少了右翼的鄉下平房中。我童年的記憶大多數都在這個房子裡:圍繞著房子的芭樂樹跟楊桃樹、不在屋子裡,每次半夜要上廁所就得嚇得半死的茅房(真的要叫茅房,因為那是間『堆糞式』的廁所,超復古。)、擠著一家六口,孩子跟爸媽的床中間只用一個活動百葉拉簾隔開的房間。


就像所有說書的人一樣,我家小時候也是很清寒。


爸爸退伍後的第一份工作是送瓦斯,根據媽媽的說法,一個月賺七八千塊台幣。一個月七八千塊,在那個年代夠不夠養家?---------- 應該夠,如果你只有一個孩子。問題是,我爸媽當年一口氣生了四個小孩來報效國家。四個小孩,四張嘴,日常生活三膳沒有問題,但是遇到小孩生病可就不可同日而語。媽媽說那時後最擔心小孩子生病,因為一個生病,其他也都等著接著病,還沒有全民健保的年代,每次小孩一生病就是要花掉幾千塊。因此爸爸除了白天送瓦斯,六點下班之後,就是繼續拿著媽媽白天在家滷好、分裝好的滷味到崙背的各大茶室跟理髮廳叫賣,這樣下來,也算勉勉強強地可以養活一家六口。


有一次,我們集體得了皮膚病。

我印象有一段時間,媽媽老是會在我們洗澡後幫我們在身體抹上一種粉紅色的藥膏,因為藥膏會咬皮膚,所以每一次上藥後總是會看我們幾個小孩一起在床上跳上跳下,唉爸叫母。

擦了一陣子藥膏,看了很多不同的皮膚科醫生,我們皮膚過敏的症狀還是沒有好轉。媽媽不死心地繼續四處詢問打聽,結果在一個醫生那邊得到一個不一樣的推斷:我們的房間太濕了,孩子得的是濕疹,擦藥沒有用,要先改善房間濕氣重的問題。

原來爺爺當初在蓋房子時,地基水泥灌的不夠厚,加上老家的地勢又比較低,一段時間過去之後,我們幾乎是直接睡在地面上的。當媽媽把我們睡的床翻開,地板上已經長滿了一層厚厚的濕黴。

為了改善這個問題,爸爸跟瓦斯行請了兩天的假,整頓我們房間的天花板、幫整間房間鋪上磁磚的地面。工程完成之後,爸爸繼續回到瓦斯行上班,但是老闆娘幾天後卻跟他說:『謀尺阿!我看你就專心做生意就好。』應該是爸爸每天六點就得趕著要回家賣魯味,老闆娘看在眼裡不是滋味,用著請假了幾天的理由,辭退了爸爸。

媽媽說,一開始,他們真的是很不知所措。好好一份工作,怎麼做著做著就沒了?那接下一步該怎麼辦?沒有了工作,全家大小就等著餓肚子,這可是是攸關生死存亡的問題阿!

後來,他們想到何不把每天的魯味叫賣發展成碳烤的攤位?一有方向,爸爸特地去跟人家學怎麼調配醬汁,但是一開始學的配方卻是烤小鳥用的,極甜,根據媽媽的說法,是像糖葫蘆一樣的甜,用在碳烤上,跟本就是行不通。但是,路是人走出來的,經過爸媽的一再實驗改良,他們終於找到我們家獨特的碳烤醬汁的配方。爸爸在崙背做了碳烤生意好幾年,生意最好時媽媽還不得不弄出另一個攤位出來幫忙。『鴨頭李』(我阿爹20年前的稱號,他烤的鴨頭跟雞屁股可是連當初曾說『為什麼我要吃雞大便出來的地方?』的Derek都在中秋烤肉時忍不住地吃了好幾串。)到現在在崙背還是有一定的知名度。而已經十幾年過去的今天,,每到中秋節烤肉,還是都會有往年的客人到我們家來尋找往日的味道呢!


媽媽說:危機就是轉機。
人生本來就不是事事如我們想的那般美好,一定會有跌倒的時候,知道自己弱在哪裡,改善它,讓自己變更強壯就好。

身為一個英文老師,這好幾年來,我幾乎沒有遇到挫折過。我一直覺得,當一個英文老師是一件我『喜歡』也『在行』做的事情。有一陣子,站在被捧著的地方久了,不知不覺就會跟自己說:『恩~這就是頂端了。』雖然心裡也常常有疑惑,是這樣嗎?優秀的英文老師就是這樣!?但是狹隘的眼界讓我沒有機會去看看外頭更廣的世界,閉門造車的下場,就是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原來,我一直的疑慮是真的,真的,還有更高竿的高手在外頭。真的有人,可以在台灣,把ESL的教學成效發揮到一個我過去的經驗裡從來沒有想過可以達到的層次。雖然受挫傷心,但是這也讓我寬了心,當你發現了另一座高山可以讓你攀爬,心情其實是爽快的。


沒關係,我會繼續往下一座山頭邁進,哪一天當我站在下一個山頭上時,我會想起這一個午後,媽媽跟我講的故事,然後慶幸自己當初沒有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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